最近一段时间,我每天傍晚都会到离居住小区不远的河边散步。前几天,走到一座小桥附近时,看见桥边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,车上横了块木板,摆放着几捆小葱和韭菜,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娘坐着马扎守在旁边。那几捆小葱一看就是刚从地里割下来的,特别新鲜,并且显然已经择过,没有一点枯叶和泥土,整整齐齐地用编织绳捆着。我正想晚上吃小葱蘸酱呢,便走过去拿起一捆询问价格,老大娘说她没有称,小葱和韭菜都是掂量着差不多的分量捆起来的,两块钱一捆。
“那就要一捆小葱吧。”
我掏了一下裤兜,没带钱!这些年买东西一直用微信支付,早没了随身带现金的习惯。我问大娘能不能扫微信,大娘说她不是常做买卖的人,也没有智能手机,不会鼓弄微信。
“那就算了吧。”我只好有点儿不舍地把小葱放下。
“一捆小葱值不了几个钱,先拿去吃吧,没事的。我明天还在这地方,明天有了钱再给我也行。”大娘诚恳地说。
“那怎么行呢,要不我明天再来买吧。”我起身离开。大娘眼里有些失望。
第二天我走到小桥时,果然看见大娘又坐在那里,三轮车上除了几捆小葱和韭菜以外,又多了几小把香椿芽。
大娘还记得我,见我走过来,主动和我打招呼:“买把小葱回去吃吧,今天可以扫微信了。”
可以扫微信了?怎么一天时间变化这么大?我本来早就忘记了昨天买小葱的事,今天也没有特意装上钱,听大娘这么一说,我又好奇地凑过去。
大娘说小葱和韭菜还是两块钱一捆,香椿芽是三块钱两把,没带钱的话,扫微信也行。说着,她从兜里掏出一张装得有些皱巴的白纸,上面印着一个黑色的二维码。这就是大娘的微信收款码吧。
“这是谁给您弄的啊?”我好奇地问。
“是我孙女在打印店里花一块钱给我打印的,说是如果有买菜的,扫这个码就行,钱会转到她的手机上,然后她再想办法给我换成现金。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明白。”
哦,原来是这样啊,幸亏老人家还有个孙女,人上了年纪,不会使用智能手机,确实不方便。
“您怎么不到大街上去卖啊?河边这么偏的地方,能有几个人来买啊?”我关心地问。
“现在城管管得紧,不让在街边摆摊,说是要‘创城’,没办法,只能到这旮旯里来。不过这里清静,没什么车辆,正好可以带着老伴儿来锻炼身体。”大娘指着不远处一位右手住着拐杖,左腿一拉一拉地走着的老大爷说。
我忽然对大娘的家庭好奇起来,正好没什么事,便和她攀谈起来。
大娘今年七十多岁了,就住在附近的村里,本来儿孙满堂,挺幸福的,可是,天有不测风云,前几年儿子在外地建筑工地打工时,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掉下来,摔伤了腰椎,导致一侧下肢肌肉萎缩,成了个残废人。儿媳受不了生活的艰苦,离婚走了,留下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,都是大娘一手带大的,现在孙女上初中了,孙子在上小学。前两年,老伴又得了脑血栓,由于治疗不及时,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,虽然能拄着拐杖慢慢行走,但吃饭穿衣等日常活动不能独自完成,也需要大娘照顾。现在儿子在附近干点儿零活,大娘则在家里照顾大爷和两个孩子。大娘勤快,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蔬菜,自己家吃不完,就挑着好的拿出来卖。香椿也是自家院子里的树上长的。
我这才仔细打量起大娘来。只见她体型消瘦,动作干练,一头花白蓬乱的短发。上身穿着一件旧运动服,后背上印着励志的格言,应该是某个学校的校服吧;下身穿一条蓝色裤子,粘着许多泥点子,裤腿挽着,露出里面的一截红色秋裤来;脚上是一双绿胶鞋,没有鞋带。大娘说她穿的上衣是孙女淘汰的校服,裤子和鞋子也都是别人给的,现在孙女孙子上学、老伴看病都要花钱,过日子必须省吃俭用,她已经有好多年没买过衣服了。
正说着话,大爷一瘸一拐地走回来,朝大娘咿咿呀呀地比划着什么。大娘听出来了,是想喝水,便从车厢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来,拧开杯盖,伺候大爷慢慢喝。
我对大娘说:“您这些菜我都买了,您带大爷早点回家吧,天快黑了。”
大娘听出我的好意,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。我只好买了一捆小葱、两把香椿。拿出手机,扫一下大娘自制的收款码,能够顺利付款,和其他小贩们的制式收款码并无差异。
我举起手机让大娘看看:“钱过去了啊!”
“不用看,我不认字,看不懂那玩意儿。”大娘实在到可爱。
我提着菜往回走,走出老远了,一回头,大娘还坐在那里。夕阳的余辉把她裁剪成一副轮廓分明的剪纸画,和周围的河堤、小桥、树木映衬着,竟然是那样的温馨和谐。
今天傍晚又想去散步,天却下起雨来。伫立窗前,看着雨水顺着玻璃流下来,我又想起那位卖菜的大娘,她今天还会去吗?(图片来自网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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